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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姑
○
文/张三平
1
医院ICU病房里把母亲接出来，文姑给三妹文绣打了一个电话。电话接通后，三妹抢着说，大姐，求求你了，求求你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我的乳腺癌估计又犯了，疼得睡不着觉，我实在是惹不起大嫂二嫂与弟妹了，求求你放过我，我知道应该孝敬老人，但我不能把我的命尽上，我现在就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你们以后就当我死了，没有我这个人了，求求你了！再见，再见！
文绣说完就挂了电话，哭泣声湿湿地在手机屏上往外冒。文姑一句话也没来得及说，她觉得有一脸泪，摸了一下，脸上干巴巴的，除了皱纹与皮屑，啥也没有。
秋末冬初季节，华北平原一片萧条，白杨树梢上有几枚叶子低垂，枝杈上时不时挂一个绛黑色乌鸦窝，充满了神秘感。据说乌鸦是鸟类中最聪明的，会使用石子、树枝获取水与食物，还懂的返哺老乌鸦。老乌鸦老眼昏花，失去捕食能力后，小乌鸦把她们养在巢里，每天捉虫子、叼野果喂养老人。她很想爬上鸟窝，看看里面有没有老眼昏花的乌鸦，就如同坐在自己身边奄奄一息的老母亲。
2
母亲依旧昏睡着，穿着碎花厚棉袄，身子斜依，两手圈着，佝偻成一张弯弓。这个刚烈女人一生要强，十七岁不满父母许配的婚事，在新婚前夜逃走，一个人在深夜奔跑。被人收留后参加了革命，后自主择婿，嫁了现在的丈夫，养育有三儿三女。两儿两女在唐山生活，文姑与小弟中昌去了晋南。丈夫去世后，老人起先独自生活，出去与老姐妹们打纸牌，晒太阳。年老力衰后，常常忘记关煤气灶，一个人是不敢独自生活了，这以后跟着谁生活立即成了一个问题。
车窗外，夕阳随西山跳跃。丈夫与女婿轮流开着车，一言不发。文姑口唇蜕了一层皮，她问丈夫是否喝水，丈夫老王故作轻松地说，不渴，我这个精力看来还行，说着还挺了挺小肚腩。文姑嘴角露出了一层笑意，法令纹不经意显了出来。这个老王真没有说的。俗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文姑十分庆幸，她嫁老王，还真是嫁对了。
3
“也不知二妹情况怎么样了？”老王自言自语地问了一声，偷偷打量了一下文姑。文姑长叹一声：二妹是母亲心中的疼。二妹皮实，小时候发烧，一直不啃声，一个人蜷在炕角里昏睡，母亲没有发现，医院打链霉素，退烧后，二妹痴痴呆呆，变成了聋哑人。长大后，二妹丈夫也是个老实的聋哑人。一对聋哑人除了会种地，啥也干不了。聋哑不影响生儿育女，结婚三年，他们接连生了两个大小子。二妹婆婆不是个劳家的人，公公叫赵守良，屋后的邻居也叫赵守良，人同名，情趣不同，婆婆常去邻居家打牌，一来二去，勾搭上了彼赵守良，与丈夫离了婚，嫁给了那个没媳妇的同名人。
文姑尚在上高二，母亲就给她和大哥指定了任务，这两个外甥，一个一个，必须管到底。大学毕业后，文姑参加了工作，却长时间找不到对象。要说文姑的形象，那也是打不下擂台来的。身材高瘦，比普通女子要高半个头，脸长条形，皮肤不黑不白。相亲时，她总是把养外甥的事摆在前头，在她看来，养个外甥也不是什么事。但好多小伙子听了后，原本发亮的眼神会立即黯淡许多，然后，然后就逐渐没有了下文。有一个小伙子十分中意她，婉转地给她出了个主意，希望她把外甥送人，他还主动联系了山里一户人家。此时孩子已经八岁，文姑一听，断然拒绝，与那个小伙子自然一刀两断。痛苦了些日子，文姑明白婚事的障碍，于是不再刻意隐瞒，开门见山提出自己的“累赘”。此举吓跑了许多人，直到遇到老王，当然那时还是小王。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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