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的血不会冷赵学成,年12月生于河南太康,现居江苏海门,中学教师。出版诗集《骤雨初歇》()。论阅读如何进入一首诗,就像进入一个女人?如何进驻他诗中的生活,就像走进一片倒影?如何靠近那些被他的语气所感化和俘获的词语,从他的孤独与傲慢中将其争取过来?能否模拟他的语气,在他的语气里亲吻他?能否从他攀爬过的大山上捡回一块小石子?从他眺望到的风景里辨认出一棵正开花的小树?能否像他一样爱、恨、回忆和体味,并且在角度和程度上与其保持一致,而不会被灼伤?如何躲过那些从他的梦里挤出的水滴?如何让这首诗知晓我,了解我的饥饿,并向我身体的洞穴倾斜?我身上的埃尘与疼痛重要吗?一首诗,它深藏在一本厚厚的书中,像一枚书签被一小片阴影锁在时间的词条里:只有被翻阅到这一页,它才开口,开始向世界言说,同时向着每一位和蔼的死者亮出语言的舌苔。诗人的体温早已腐烂,但他的心事如风,从词语间的缝隙扑面刮来,在另一个早已远离了他的时代里落地生根。这时,他一定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正写一首新的诗,或者已经死去——他一生中真实、柔软的时刻,就这样被我触碰像落地的果实怀念枝头的风声和云朵,在熟透了的厌倦中怀念当年的青涩与热烈,我深陷在一阵激动的情绪里:是否就这样代替他活着继续一无所知地爱着,恨着,想象着,在一个他从未抵达过的地方?海宁寺下午,我和一大群数不清数目的紫色小花一同朝海宁寺进发,路上只有几只白色蝴蝶同行。我们静静地走着——啊,紫色的小花儿,我叫不出你们的名字,蝴蝶好像比我更懂、也更爱你们,熟悉你们的身世。远远望去,海宁寺站在几朵白云下面,像是刚刚落下云端。而我像赴京赶考的书生只是不携带马匹与书籍,更不携带罪愆。梵音中,我停下来,发现只有几朵小花比我提前抵达,面向几尊慈祥的大佛正在清风中抖擞着年轻而柔软的腰身。晴明的天,刚刚被雨水洗过,洒下静寂的光阴。海宁寺,这里是很多路的终点,尘世有多远,樟树和刺槐就有多茂盛。佛龛中缓慢漾起的青烟,笼聚起一个隐秘的秩序,或者律令。高大的廊柱上遍布刻痕,就连永难赎回的痛苦,也要在此刻接受赞美。当我跪下时,忽然听到了体内的烟尘和亡灵忽然看到,几朵小花在参禅、入定、出神,像一只只蝴蝶,悄悄卸下了头顶的白云。小雨小雨在忘我地往下落陡峭,漫长细密地织成一个个稍纵即逝的瞬间仿佛永不中断的记忆从过去的某一片天空中袭来,并变为陈旧的铅色给这个孤单的下午带来了阴影和重量细雨淅沥,雨声沙沙将楼前的几株香樟和一片青草牢牢地罩住像一个制度,谁都无法收走这场雨抱着雨声和其中的旧时光将清洗这些草木,进驻它们的体内冲淡它们与生俱来的沉默与黑暗的禀性,并与之一起将它们带往热情和喧哗的夏天那时,这场小雨将接着下从青翠的汁液向沉酣的梦里下从命里向死里下并从它们熟透了的身体里迸出,与外面正在下着的那场雨连成一片赶紧去生活赶紧去生活,踏出路。投身到生活的路上,去捡拾脚印,抹去痰迹。赶紧去奋斗,用失败煮沸泪水里的盐。去印证那些已死的和必死的信仰。去经历大海的涨潮与退潮。从退潮的海滩上捡回死者的风筝和鞋子,退还他的远方给天空。赶紧去献出自己,咀嚼漫长的一日,从月亮这个高高的洞孔里救出一个深深的夜晚。赶紧善良起来,在心碎之前。赶紧骄傲起来,在绝望之前。赶紧写下一篇日记,趁冬天的风尚未狂暴地指向北方和墓碑,趁它还未劫掠一滴水的清澈与柔弱。赶紧去爱,向一个陌生的女人表白,从她的慌张与纯洁里盗来足够的火焰与雪,握紧她娇小的手。赶紧腾出一间干净的屋子,给它装上正直的窗户,铺上天真的地毯,在里面卸下身上的尘埃填平体内的沟壑。赶紧出发,奔赴落日的辉煌与圆满,乘着马蹄声,穿越一个空旷的城市,再穿越一座荒凉的村庄,进入暮年的庭院。赶紧回答,致辞,忏悔,说出永远——一路狂奔,但永不抵达。蛰居者说总会有雨落下,将生活分割成不同的辖区我住在巨石的沉默中,与虚无剧院相邻而居楼群在跳舞,在水泥里,在群众革命性的酣眠中敲窗的乌鸦刚刚飞过诗人的噩梦夜灯迟迟亮起,幽邃的小路匍匐下来被放下的愿望在颠簸中逃离,没有影子猫头鹰嘴里的星星在被它吞咽之前它所理解的永恒将减去自己一生的光阴所有的房子都卖完了,连背面阴影里的时钟都卖完了那些永远采不到光的部分,此刻正浸泡在雨水里请允许我从未来给你们写信,从湿淋淋的未来从喧闹的白天人们拎着影子出门之前总会有雨落下,死者无路可去,被稀释在稀薄的光里我们住在电视机的剧情里,广告允诺的幸福里
在海门
——兼致杨雪荣、靳新来我也是这个小时代的臣民抬头看天,低头走路从解放路直走到乌有之乡在一本未名的巨著中倾泻流浪的年月重新获得了身份和籍贯而路在脚印中悬浮,比远方略高一点,抵住热爱之后的虚无我早已把故土掩埋在落日背后但当这里的人们用海门话为生活和事物命名时,我拒绝理解和相信这里面包含了一种执拗的自尊多么无奈和可笑啊,骄傲的过客卑微而甜腻的愿望,总是输给生活之瓮里腌制的黑色脾性当我们谈论永恒时,我们是否只是在谈论一粒尘埃?总是在问询中突然止步不语相信总有一颗星在上升中会用它稀薄的光亮拥吻我们孤单的时辰相信有一座山高过时光的寨墙向我们生活的世纪播撒风声和记忆但小小的海门无山,卞之琳只能躲在楼上把风景看进陌生人的梦里然后用一场悲凉的爱情将自己灌醉从此就睡进这个国家的文学史里睡进海门中学那尊他从未到达的塑像里除此再没有别的高度可供登攀到处是可供凭眺的栅栏和橱窗却看不到一个不陡峭的人我们只能潜游回过去,一遍遍地宽恕自己从日历上撕下对于今天的信仰有时候就干脆躲进词的阵雨中呼吸在各自的深夜里学习一片嫩叶如何在纷乱的风水里忠诚于它身上的纹路像一只笨拙的螃蟹,挣扎于池水间无路可逃,也就没有了穷途之哭无人对饮,也就没有了死生同醉还有谁在?长江埋伏在林莽中一刻不停地入侵匍匐在不远处喘息的大海张謇的船只仍在江面上漂流,只是桅帆降沉风向已迷乱,岸边只有失踪的脚印追逐着不断逝去的天空和云朵且让我驻脚江边,完成一次著名的停顿把孤愤的心事押解到江水的诗韵里让那些飘荡的*灵和声音代替我回忆用干燥的喉咙,朗诵出一个遥远的国度让我携带着鞭痕累累的身体回到那冒着腥气的、沸腾的生活中抬头看阴晴不定的天低头走跌宕起伏的路像一个隐士,对这个时代脱帽致敬短评赵学成是一个真正的80后诗人老战士。谦虚、隐忍、低调和不善交际,这位优秀的80后诗人“老大哥”偏安江苏某小县城一隅,应付在写作和教课之间,不能说不是一种遗憾。从赵学成的这一组诗里,我们收获了一种厚重的认真的且智性的写作,一种向生活和生命腹地奋勇进发的写作勇气和力量,这种勇气和力量是我们这一代青年诗人所匮乏的。在《论阅读》里,从文字的突破口里开拓出哲思的广阔天地,持续性的语言和想象的爆发力,这些呈现出来的无限张力和想象空间,都指向了一种“难度”的写作精神——这样的“难度写作”则代表了80后诗歌的真正质地和希望。《赶紧去生活》这首诗打动了我,“投身到生活的路上,去捡拾脚印,抹去痰迹”,一个三十而立的家伙,在写作十年的门槛上回望岁月,我们到底留下了什么?我们还在高唱着永远年轻,热泪盈眶?依旧骄傲的是我们澎湃的泪水?我们的写作如何来影响自身或者这个时代?诗人的天职就是写作,为自己而写,为内心的激动和忏悔而写,但“一路狂奔,但永不抵达”。生活就是一个巨大的悖论,我们因为坚定的写作而获得了无限的生长可能性。赵学成不是“举重若轻”的写作者,却是有情怀担当的大诗人,他持续写作的韧性,向内心和生活开掘的勇气以及语言的难度和爆发力,都值得我们去认识和尊敬这样一位低调的诗人。(卢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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