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不来
我已经秋风萧瑟
臧思佳的诗,如《用一粒秋麦饱满泥土的芳香》,以典型的小景物,却在我的脑海里唤起大境界。不是么,“一颗麦穗上滚落泥土的几滴芳香”,让人想起“中国人的饭碗牢牢端在自己手上”。如此一来,诗就达到了借事物的小而寓以象征重大思想内容的效果。以小见大,实在是诗的构思的重要方法。
——本期荐读:谢克强
身体里起了一场大雾(组诗)
臧思佳
用一粒秋麦饱满泥土的芳香
像尘封的古老手艺,被月光再次擦亮
一颗麦穗上滚落泥土的几滴芳香
饱满了整片大地的衷肠
黑色,如此透亮
麦芒,是农民征战岁月的矛
也是缝补日子的针
总要有懂农业、爱农村、爱农民的裁缝
跟麦穗一起弯下腰,才能
在掉到山谷里的云朵上穿针引线
为每一片土地量体裁衣
把中国人的饭碗牢牢端在自己手上
麦香温润流淌,灌溉出一村一韵的声响
和声响里往返在历史与未来间的
一道亮光
再多一滴就太满了
一滴残存的梦,在月光下摇曳,再多一滴
就太满了。每片胆战心惊的叶子
都踮起脚尖,泄露出一个季节的哀怨
她仿佛就要支撑不住心中的泪水与忧伤
我祈求过往的风,轻点,再轻点
每一次轻轻的晃动,一颗心
便存在支离破碎的可能……
告诉迟来的归人,如果你不来
我已经秋风萧瑟、雪染双鬓
独自凭栏的泪水,与相思
如果再多一滴,就会顺着微风轻拂的草尖
在每一个清晨的枕畔,轻轻滚落下来……
满树人家
一季枯枝撑起满树人家
国界在诗意的水波里
跟江水一起摇醉
那迟归的渔民戴上斗笠
正好点亮岸上的木屋
和屋顶的一声乌啼
乌鸦的嗓子里盛过神坛,穿过红墙
年迈时裹紧一个家乡
无论飞向哪方
都是一棵枯树的模样
我的身体里起了一场大雾
从南方冬天回来的人
装不下一片雪花
温热的身体里起了一场大雾
隔夜的风已吹不动枕边风铃
像雾的趁虚而入,毫无戒备
这让我常想起一个画地图的兵
巨大噪音中铅笔划过纸面
把整艘船艇都划空了
我便盯住那笔尖
是期盼还是恐惧它穿过弯多道窄的河段
扎破我身体里的雾
那些不肯暴于阳光的心事
被逼上歹徒刀尖?
笔尖向我画来
一条鱼在湄公河的背面穿梭
澜沧江大桥替巡航艇上的钢板实现了晾干自己的梦
我的心却紧了一下
这一笔是佛丢进水里的那颗珠
在前所未有的清晨里
在前所未有的清晨里
写着最后之诗
一张张搬运,像掀起阳光般,把长方形的钢板
运到时光背面
一次次搬运,环形的光阴在水面落下又弹起
湿润了下游的船歌
一箱箱搬运,盛装信念的行李啊,如今满载
四国平安而归
流水里的故事,流水为我们翻译
一次搬运,就让万千橡胶树长出胶碗的弧面
一次搬运,就让千米湄公河安睡成婴儿的模样
搬运,这个动词,在这个清晨有了形状
在西双版纳,风也锻造成巡航艇的模样
露珠反射的威严令蚊虫害怕
那就再热血沸腾些吧
谁也偷不走这片大地的体温
在前所未有的清晨里
在最后的诗行里
水
水,本随遇而安
有时它藏在一片云朵驮起的阳光上
有时它藏进手心里翻滚的稻香
有时他们成群结队,在一根指尖的河流里流浪
一声雷鸣,让水草柔顺的长发
长出无数箭头,身残志坚
为岸指明了流动的方向
像母亲越长越长的白发
再一次孕育逆流回襁褓的我
没有水的东西
流不成沸腾的生命
像流尽血液的战士,只能用狐死首丘的姿态
守望母亲河的喷涌
于是
河床微微睁一下眼,就让
一条义无反顾的河,在积年累月之后
捧出新生的浪花
欢呼雀跃了每一位隔岸观火的捕鱼者
河的流向是水的命运
水的柔韧是血的性格
这一地赤水,用归根的落叶使自己受孕
分娩出一个红彤彤的春天
涌动东方
诗作者
臧思佳,女,年出生,现居北京。出版诗集《橄榄树的红果实》《住在云朵里想你》《爬上云朵采阳光》等三部,长篇报告文学《极殇》《丹心》等两部。
▲DavidGrossmann▼DavidGrossmann,智利画家,他不同于其他画家用笔触与色彩去描绘世界,他偏执于用最素的色彩,最简单的线条和干净的笔触去描绘风景。大面积的画面留白,与线条的疏密有致形成画面主要的元素,这种画法使他笔下的风景,呈现出亦实亦虚的美妙艺术体验。
编者按
头条诗人是《中国诗歌》纸刊坚持了十年的名牌栏目。年设立以来,每月刊发一位实力诗人的作品,已累计刊发位。并从中诞生了11届闻一多诗歌奖得主。
从年起,头条诗人的栏目规则有所变化:每个月由《中国诗歌》编辑部初选出4-5位当下实力诗人的诗歌,发布在《卓尔诗歌书店》